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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學三年級以前我曾經非常挑食,
絕對不吃青菜,標準的肉食主義。
爸爸會邊搖頭邊感嘆地數落我,
「在以前我們小時候,只有過年過節才吃得到肉。」

我是城市的小孩,中壢雖然不大,不像台北的琳琅滿目,
但在我出生以後,這裡已經漸漸蓋起越來越高的房子,
媽媽騎著摩托車載我穿過大街小巷去上學,
因為我一向沒有改過賴床到最後一秒的習慣,
奶奶會邊搖頭邊感嘆地數落我,
「在我還是學生的時候,要光著腳走過田野去上學。」

因為還有田野而能在寬闊的土地上奔跑,
因為大家都沒有鞋穿而人人平等,
因為逢年過節才吃得到肉,還有更多當時珍貴的東西,
因為萬分珍惜後得到的偶爾,萬分期待下盼到的難得,
一點點已十分滿足,一點點已十分快樂。

奶奶有奶奶的年代,爸爸有爸爸的年代,
上一代總嘆下一代可憐,少了這個少了那個,
過去的動亂經歷史變動撫平,建造了美好的願景,
但大家從零開始的革命情感已不復存在,
往前走的社會充滿過去人趕不上的潮流,
往前走的時代推擠出過去人聲聲感嘆的混亂,
而且越來越混亂。

在習慣於大人的搖頭感嘆之後,
我發現我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年代,
我開始有越來越多聽不懂的語言,
越來越多想不透的現代觀點,
越來越多難以理解的時下潮流,
越來越多感動不了我的歌。

然後我們懷念起我們那個年代,
細數現在已銷聲匿跡或被廢除的東西,
我們的髮禁我們的國編本我們的聯考制度,
我們的瘋狂我們的執著我們曾經迷戀的歌,
國中和高中的時候,那些屬於我們,朗朗上口的旋律,
那些巨星那些偶像那些遙不可及的舞台與世界,
那些大人還會消遣我們,如果聯考改考歌詞,
我們一定個個上台大的流行歌。

連結每一個世代的是音樂。

小學時閒來無事的午後我喜歡趴在奶奶的床上,
聽她的錄音機裡有費玉清有潘安邦有蔡琴的合輯,
從「讀你」到「紅鞋女孩」我聽見她們那個年代的矜持。

更小的時候我們家車上總有一捲齊秦的錄音帶,
我這輩子學會唱的第一首歌是爸爸從台北開回中壢的路上,
教我唱的「大約在冬季」,他喜歡唱歌他教他的女兒唱歌,
一句一句,甚至過了家門又在家附近繞了幾圈,
直到我學會沒有錯誤自己唱一遍為止。

國中開始我的錄音機裡大音量地唱著張學友阿妹Coco范曉萱,
媽媽把她「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」的伴唱帶換成我的「眼淚」,
她老說你們的歌我都聽不懂,都像用唸的要怎麼唱?
然後她學會了我們這個年代的第一首歌叫「獨角戲」,
雖然用的還是她那個年代的唱腔。

分隔每一個世代的也是音樂。

每一個年代都有屬於自己「最好的歌」「最閃亮的巨星」,
最永恆的,是那些旋律和歌詞裡有我們成長的艱辛和淚水,
那些歌教會我們許多事,也為我們記下了每一次失戀,
每一次分離每一種歡笑每一句難以言表的心裡話。

今天我非常難得地想要唱歌,
我和哥哥與廖老師三人佔據KTV一個超大包廂,
歡唱了四個小時,主題是國中和高中時代的歌。
我開始真正意識到我們有了自己的年代,這真是一件不錯的事,
儘管我們將因為當下的一切變得難懂而被時間往後推得更遠,
但我們也有了上一個世代不懂,下一個世代不及的,
曇花一現的美好,那花開在我們每個人心中,
用我們記憶中的樣子存在。

而在我們斬釘截鐵地認定下一個世代只是更混亂的同時,
我甚至也深信,他們會有屬於自己的花。


【引用自瑪糜的部落格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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